记者 蔚  子 / 文

推进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为经济结构转型升级服务。8月24日下午，上海市质协召开了企业座谈会。国家质检总局发展研究中心调研团队也前来听取来自一线的声音。市质协会员单位及相关行业协会等约30人参加。座谈会由市质协唐晓芬会长主持。

“我们想听真实的声音，多讲问题和不足，多谈希望和建议。”国家质检总局发展研究中心副主任姚雷的话，令座谈会气氛活跃，参会人员纷纷有感而发。给记者留下深刻印象的有以下几个方面。

要为企业“走出去”服务

振华重工的黄庆丰总裁第一个发言。

他说，全国制造业不景气，但振华重工上半年是增长的。很大原因，在于加紧转型升级，从“卖产品”到“卖精品”，从“卖硬件”到“卖软件”，从“卖装备”到“卖系统”，包括抓住机遇把智能无人码头做到全球更多的港口。

据介绍，目前全球航运业进入了“大船时代”，超大集装箱船运的装卸，原有港口机械需要升级换代，而世界上港口码头的私人化趋势，进一步增大了对“无人操作”的智能码头的需求。对振华重工来说，这是一个 “把智能无人码头做到更多的港口”极大契机。而且，振华重工拥有自主研发的“自动化集装箱码头（智能无人码头）一站式解决方案”，已经投入并完成了厦门远海全自动化码头建设，目前正在投入青岛和洋山全自动化码头的建设。已经私人化的美国洛杉矶长滩岛码头升级为智能无人码头，也是振华重工完成的。

在“智能无人码头”走出去方面，振华重工无疑拥有很大优势。但是，走出去的道路并非一帆风顺。“目前我们碰到很多问题，最大的问题是劳动用工问题。”

据了解，一般企业用工由三部分组成：自有（本工）、分包（劳务分包）、零散（零散用工）。由于分包商的劳务员工素质参差不齐，也由于《劳动合同法》的要求，一些质量要求高的企业转向用本工。但这也带来了企业直接面对矛盾纠纷的问题。

“现在的发展，是质量的发展。分包用工的好处是灵活，不会直接面对劳务纠纷。但用分包队伍，质量上带来非常大的问题。所以我们强化本工队伍建设，把劳务工提升为技能合格的产业工人，这也是提升质量的关键手段。如焊工，我们就有3000名；检验员，我们有2000多名。由于本工队伍由企业自己管理，就碰到了员工一有问题就直接来找企业，或在微信圈中发言论的问题，牵涉了我们很多精力。”

问题的焦点之一，是智能制造带来的员工裁减。“我们正在由2.0水平向4.0的标准转变。如国内生产线改造，车间分工更专业，细化、简化到某个车间专做行走，某个车间专做大梁，同时，还引进了自动化生产线。由于我们用的是本工，分流压力就全在本企业了。”

“国外企业其实也有用工的问题。但他们很简单，有纠纷就找律师，或者与法务部门对接。”黄庆丰希望，在用工方面，国家有个配套措施，一揽子解决问题。以利于走出去企业轻装上阵。

“走出去”企业遇到的第二个拦路虎是“认证”问题。

 “我们80%的产品是走出去的，走出去要有‘敲门砖’。” 黄庆丰举了在美国旧金山造新海湾大桥的例子。“造这座钢结构桥梁，我们拿了美国钢结构资质证书等几十个国外的证书。每次取证，都要把国外的几十个机构请到国内来。取得证书之后，每年还要进行年检。时间、费用不算，还有更为复杂的深层次问题。”

同样，黄庆丰希望，在认证方面，国?与各大机构有更好的合作，来个配套措施，在认证方面提供一揽子解决方案。“把认证这块做好了再出去。这样不仅为走出去企业节约时间、费用，更重要的是可以让中国企业在美国、欧洲等市场走得更为顺畅。”

上汽集团股份公司质量总监孙正在发言中也提到了“一体化认证”。他说，为制造业服务的生产性服务业才是最有水平的。当初美国公司进中国时，咨询、认证等方面的生产性服务商是同时进来的。现在我们要走出去，是不是同样的道理，要有一批生产性服务商同时跟进，为我国的海外制造基地提供一体化管理服务，包括一体化的认证服务。

电商监管要与时俱进

中国经济结构转型，电子商务是重要风向标。2015年，中国电子商务交易额达15.8万亿元，同比增长30.4%。中国电子商务服务企业直接从业人员超过270万人，并间接带动就业2000多万人。网上售卖产品，已经从一般日用品，迅速扩展到食品、生鲜食品，保健品、甚至药品。

电子商务的飞速发展，虽然带来了新活力，但也带来了质量、诚信等方面的一系列问题。传统管理方式如何适应新业态，电商监管如何与时俱进，成为座谈会的热议话题。

上海老字号企业上海立丰食品的当家人曹稼桢说：“电商平台搞吃的，产品质量谁来管？”

他坦言，立丰也开了网店，销量上升比实体店快，但他们“不敢太快”，担心快速增产会影响到食品质量，还担心电商产销链环节太多，不能确保“吃了安全，吃了放心，吃了健康”。

事实上，食品质量保证，需要这种“不敢太快”的心态，因为产量和管理能力相匹配，才会有质量的保证。上海立丰食品的质量管理体系已经运行了17年，通过内审、外审，每年都在实施改进提高。为了保证出厂的产品100%合格，建立了从源头追溯的体系。从员工的培训，提高质量意识、操作技能入手。设备、环境、水质等方面，每年都有投入，包括改造和维修。

不过，电商容易赚取暴利也确实是个诱惑。曹稼桢这样分析：“电商平台的价格与实体的价格相差很大。原因有两个，一是有些企业选择原辅材料价格低的来加工。二是电商销售的税，大部分是收不到的。”

他呼吁加强电商监管。“因为没人管，一些原辅材料差的就冲击好的，造成劣币驱逐良币现象。”

不过，电商再暴利，这家老字号没有放弃自己的原则。曹稼桢说，我们不眼红电商暴利，以实体店为主；不盲目扩张，常常提醒自己走出去“有风险”。“全国31个省市我们只做了5个，地级市都没有做。主要是考虑把自己的产品质量做好，把自己的内功练好，我们是要一步一步来。”他认为，能确保上海及周边地区消费者吃了安全，吃了放心，吃了健康，也很好。

电商监管究竟怎么来做？上海市电子商务行业协会的张承鹤秘书长自有发言权。他说，电商的特征，一是平台化；二是业态多；三是产业链特别长；四是跨产业、跨行业；五是多数产品没标准化。其中产业链特别长，是管理难点。立丰的实体专卖店，是“面对面”双方。而电子商务，则要经过很多环节，从厂家出来到消费者手中，跨的行业就有制造业、商贸业、物流业、金融业……带来了质量监管的复杂性。

事实上，我国现行的有关产品质量法律法规和标准体系大多根植于传统商务模式，本质上是用于传统线下产品质量的监管和服务。电商监管如何与时俱进，是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着力点之一，是经济结构转型升级的重要方面。

张承鹤认为，目前要着重解决好两大类问题。

第一，“市场监管体制滞后于电商发展”。这类问题主要呈现在七个方面：一是电子商务市场的监管体制机制不健全。二是互联网金融市场比较混乱，典型的是P2P。三是网络宣传虚假广告多。四是假冒伪劣。五是产品质量追溯难，境外产品更是无法追溯。六是消费者维权难。七是电商物流各自为政，缺乏统一规范管理。

第二，“电商的法规、机制不健全”。目前中国还没有电子商务法。其他的规范、标准，也不健全。其中行业标准不统一，是个比较突出的问题。目前有三大亟待解决的课题。一是产品质量在电商交易过程中的保证体系。二是电子商务的服务质量如何在交易中得到保证的问题。三是如何在电子商务中确保所有环节诚信的问题。

张承鹤谈到了正在探索实践的一些做法及建议。一是在电子商务交易过程中推行质量保证体系方面，在支持下，电商行业协会制订了地方标准，还制订了联盟标准。二是在电子商务的服务质量方面，探索了一套电子商务服务过程的基本标准体系。目前已有5家电商通过了这个标准体系的服务认证。三是在电子商务中确保各环节诚信的问题，他寄希望于质量监管大数据的建立。“不仅是建立，运行好、用好都有难度，中央和地方政府要共同来推动。”

推进劳动力从数量型向质量型转化

目前，中国经济发展已经到了转型升级阶段。新动能的产生，需要大力推进劳动力从数量型向质量型转化。从本次座谈会来看，与城市现代化相适应的现代服务业专业人员匮乏；传统工业向制造业服务化转型过程中的生产性服务业专业人才也匮乏。本次座谈会，不少代表谈到了人员素质问题。

电梯安全，关系民众安全，是现代城市管理的重大课题，也与专业人才匮缺有关。上海市电梯行业协会会长梅水麟认为，当前电梯安危，主要在电梯维保这块缺少高水准的维修人员。“现在人是有的，问题是人的水平能力问题。连续出的十几起电梯事故，很多是因为隐患没有及时被发现，或者是发现了后没有及时处理好。”

“我们国家电梯早期产品，产品质量也是不稳定的，有些部件出问题就会出故障。快速发展以后，电梯控制技术水平都提升了，但是职业技能培训还是非常落后。现在对维修工的培训，主要指15天培训取证的‘安全上岗证’考核。这项培训，是针对安全意识的，四十多年前开始实施，确保这项安全意识通过了以后可以上岗的考核，没想到一直沿用到现在。获得安全上岗证，是指安全意识有了，不是指修电梯的技能有了。”

他认为，现在应该强化职业教育。“因为现在除了大企业、外资企业会化大力气建自己的培训体系，一般的企业没有。很多维修保养单位很小，人员流动性大，本来就不重视技能培训，职业教育根本谈不上。现在维修保养价格走低，这方面就更不重视了。”

他透露，到“十三五”期末，上海这座国际化大都市的在用电梯会达到25万台以上。更多市民安危系于电梯。“随着老的维修工退休，电梯数量的增加，电梯行业维修保养人员的职业技能提升就面临着非常紧迫的问题。维修保养人员等同于上天入地的电梯医生，其职业技能马虎不得。”

事实上，在传统工业向先进的制造业服务化转型过程中，专业人员成了稀缺资源。上汽集团股份质量总监孙正谈到，随着网络分享经济的到来，以汽车制造商自居的上汽集团，已经在向“汽车综合服务商”转型。需要从事生产性服务业的一系列专业人才，以及从事电子商务方面的专业人才。

振华重工总裁黄庆丰在发言中也提到，他们在93个国家开展业务，现在很注重设备制造业增值服务这块，采取了在当地成立中心开设4S店的服务模式，卖配件、卖技术改造、卖咨询。虽然60%—70%是当地人才，但振华重工也已经外派了许多专业人才出去，今后还会有更多。

实施标准化战略需要亟待思考的几个问题

我们总是说，要抢占标准制高点；我们总是说，一流企业卖标准，二流企业卖技术，三流企业卖产品。实际情况如何呢？本次座谈会，标准成了热点。“成也标准、败也标准”，企业谈的这些酸甜苦辣实践，让记者觉得，实施标准化战略亟待思考几个问题。

一是基础产业提升标准化水平问题。上海航天技术研究院的院长助理胡震亚就谈到了这个问题。作为主体单位，外包、外协业务在不断增加。仅仅采购标准件这一项，就有七八千种。在材料领域用标准化技术强化国家基础产业，是航天质量保障的重要方面，刻不容缓。

二是标准不可脱离实际太超前。中船上海船舶工业有限公司企业运行部主任陆连东谈到了“标准太超前”给他们带来的困惑。他说上海出了一个强制性地方标准，是有关船舶大气污染排放方面的，超前了点，以至于他们采购专业油漆、采用标准化作业产生的排放也无法达标，必须采取回收、处理。“由于没有过渡期，连气体回收设备也来不及配备，心中非常着急。”他们希望在标准制定过程中，要重视企业的“反馈意见”，标准的操作性要强一点。

三是标准创新带来的亏损问题要重视。上海重型机器厂的叶志强厂长的发言，主要也是标准，但他强调“标准要超前”。他认为，产能过剩，主要问题在标准落后。所以要改变先生产出来再制定标准的做法，让标准超前。但标准研发创新，有四个方面的问题要解决。其一，如何支持原创标准研发的问题。他说原创标准需要大的投入，但风险很大。上重厂就曾借贷投入搞原创标准，福田核泄漏一发生，项目就受到了大的冲击，再加上银行利息上去，企业就亏大了。其二，“优质无法优价”问题。“工业不像消费品，高价工业品参与市场投标，也是吃亏的”。其三，研究成果替代进口反而吃亏的问题。上重厂研发出了可取代进口的产品，一举打破德国企业的垄断。该德国企业便大幅降价，国内企业权衡价格，还是买进口的产品。上重厂连研发成本都无法收回。其四，标准审批速度过慢的问题。“按照国内要求，标准五年更新?次。可我们有个新研发的标准送上去审批已经2年，还没有批下来……”

四是中医药标准化要加快。上海雷允上药业总经理助理谢静说，我们是标准的受益者，我们品牌的产品是有技术标准的。我们销售的中药材，要到当地去看，要检测，符合标准才可以。标准化在促进中医药发展上，会有重大推动作用。如云南三七，当地农民按标准去种植，包括土壤也有严格标准，现在已经出口日本。不仅是生产上的标准，还有销售上的标准。如我们药房销售的配方奶粉，要有独立专柜，有销售记录，可追溯。希望中医药行业标准化建设推进再快一点，使行业发展更加有序。

五是标准化推进需要投入。沃尔沃机械建筑设备上海有限公司的质量环境安全总监孙成仁认为，标准化工作的推进，需要高度重视，要有大的投入。“2016年4月1日，整车排放标准从二阶段切换到三阶段，我们的发动机较快地完成了切换。这背后，是因为我们单位对标准化工作的重视--早早拿到了信息，提前采购国外3阶段的发动机。研发部门设有一个办公室，整整一屋子人都是搞标准化的，包括收集、翻译、消化吸收和转化标准等。”

构筑诚信体系要用好大数据支撑

假冒伪劣、商业欺诈、合同违法、偷逃骗税等诚信缺失问题，是影响我国经济转型升级、持续有序健康稳定发展的重要方面。我国企业每年因诚信缺失导致的经济损失高达6000亿元。诚信问题，是很多代表谈及的内容。

参会代表认为，诚信问题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制度改革没有跟上，但还有一个重要因素就是对于失信行为采集以及惩戒的网络缺失，难以形成有效的“诚信管理”，需要大数据技术来帮忙，通过对诚信行为采集形成各自的诚信档案，形成诚信评级，发布到每一个能够对失信者惩戒的终端上，以此来形成有效的“诚信管理”。

上海市电梯行业协会会长梅水麟建议，以诚信建设为抓手，建立大数据信息平台。今后哪家单位保养的，保养单位是不是有能力，都记录在案，由此带动企业诚信。

上海航天技术研究院的胡震亚希望加大行业监督力度，建立一个企业质量诚信评价机制，包括这些供应商企业的质量体系运行情况，以及标准、监督、用户满意度等信息，利用信息平台动态化地反映这些数据。

正泰电气的石文益认为，产品的质量很重要，变压器产品必须有高可靠性。可是市场恶性竞争导致“低价中标”现象。他建议用大数据支撑建立信息化平台，增加质量透明度。他很赞赏国家电网发的68家企业上榜的“质量黑榜”通报，认为这是监管有效的重要方面。